陳凡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,如同鬼魅般攔住了他們的去路。
他走到兩人面前,一米八多的身高帶著巨大的壓迫感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。
“賬,還沒算完呢?!?/p>
陳大海色厲內(nèi)荏地吼道:“你你還想干什么?主任都讓我們走了!”
“主任是讓你們滾出病房,別影響病人休息,我沒讓你們走。”
陳凡的目光,像兩把冰錐,死死地釘在了白秀蓮慘白的臉上,
“白秀蓮,我剛才問你的話,你還沒回答我。”
“這些年,你從我們家,到底拿了多少錢?多少米?多少面?多少魚?
我爸幫你家修了多少次房頂,干了多少次活?
一樁樁,一件件,怕是你自己都記不清了吧?”
“今天,就當著我媽的面,你必須給我一筆一筆地算清楚!”
陳凡轉(zhuǎn)頭看向自己的母親。
張翠蘭一直扶著冰冷的墻壁,此刻,她緩緩地站直了身體。
剛才的一幕幕,讓她震驚,讓她憤怒,也讓她徹底看清了身邊這個男人的真面目。
當陳主任指著陳大海的鼻子,罵他“不配當公公”的時候
當她的兒子陳凡,為了保護她和兒媳,如同一頭雄獅般與所有人為敵的時候
她那顆早已麻木、沉寂、被歲月和委屈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心,像是被一道驚雷狠狠地劈開,突然就活了過來。
多年的委屈,多年的隱忍,像電影畫面一般在腦海中閃過。
她想起自己省吃儉用攢下的雞蛋,被陳大海拿去給白秀蓮的孩子補身體。
自己深夜織網(wǎng)磨破的手,換來的錢被陳大海拿去給白秀蓮買新衣裳。
無數(shù)個自己生病難受的夜晚,這個男人卻在寡婦家談笑風生
她看著眼前這個為了維護別的女人,不惜沖到醫(yī)院來搶兒媳救命錢的男人,
心中那最后一絲名為“夫妻情分”的留戀和幻想,也徹底化為了灰燼。
她深吸一口氣,迎著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,一步一步,走到了陳大海的面前。
她的腳步很慢,但每一步都無比堅定,仿佛踩碎了過去二十年的枷鎖。
她的聲音不大,甚至還帶著一絲長久壓抑后的顫抖,但每一個字,都清晰無比,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決絕。
“陳大海,”
她頓了頓,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驚愕的臉,然后一字一句地說道:
“我們離婚吧?!?/p>
所有人都驚呆了,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,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說話的女人身上。
在這個年代,尤其是在思想保守的農(nóng)村,離婚是天大的事。
女人主動提出離婚,更是聞所未聞,那是要被全村人戳著脊梁骨罵一輩子的。
陳大海猛地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,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妻子。
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憤怒出現(xiàn)了幻聽。
這個一輩子在他面前唯唯諾諾,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女人,竟然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,跟他提離婚?
“你你說什么?你再說一遍!”
陳大海的聲音因為震驚而變得尖利刺耳,在走廊里甚至帶起了回音。
張翠蘭迎著他吃人般的目光,挺直了從未如此挺直過的脊梁。
她看著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,眼神里只剩下失望和死寂的冰冷。